釣得明月歸

[南京]李泳

我有垂釣的喜好，尤其喜歡夏天夜釣。根據經驗，每年夜釣的最佳時期通常自中小學校放暑假開始，至白露節氣來臨之時結束。于我而言，夜釣可以舒緩身心，磨煉心性與耐力，且能體驗到一種別樣的刺激與滿足。

夏夜是美好的。夜幕初垂，遠山近水一派朦朧。來到之前就選好的垂釣點，鋪開行頭擺好釣線和釣具，將事先和好的魚食在炸彈鉤上捏成團，揮動釣竿投入湖水中，然后平心靜氣等待著水里的魚兒自動上鉤。遠離喧囂，靜聽蛙聒蟲鳴，看螢火蟲在草叢間盤旋飛舞；這清新濕潤的空氣，這彌漫著醇香的山野，令人神清氣爽，很快放松入靜。

佟師傅是我多年的釣友。夜釣期間為確保安全，我倆雖適當地拉開距離，但彼此離得也并不遠。夜釣過程中最讓人振奮的就是那“叮叮”作響的鈴聲。借著天光月色，黑暗中窺見釣竿被水里上鉤的魚兒瘋狂地搖曳、拉扯得東倒西歪時，所有的疲勞和倦意便在瞬間一掃而光。憑手感適時收放漁線，控制著夜幕下水里魚兒橫沖直撞，佟師傅擰著手電不斷地糾正提示我，指明魚兒逃跑的方向和路線。我倆配合得非常默契，直待上鉤的魚兒在水里氣翻了肚子，才用“空手道”擒將上岸。當我倆還在氣喘吁吁時，佟師傅的“警報”又響起來了……

夏夜是寧靜的。婆娑的竹影迎風搖曳，湖面上偶爾聽見魚兒騰空入水的“撲通”聲。我倆重新調理好漁具后，等待著目標出現，而等待的過程最是漫長，甚至是煎熬，每當這時，我就會想起佟師傅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：“垂釣垂釣，切忌煩躁。”

夏夜又是多變的。往往上一秒還是皓月當空，澄如玉宇，突然間竟風起云涌，滂沱大雨突如其來。狂風暴雨時無法垂釣，我倆便取出事先備好的雨具，護住全身，氣定神閑地任憑炸雷滾動著撕裂天際，閃電劃破蒼穹，我們平素殘存在內心深處的種種莫名的焦慮、煩憂與雜念，仿佛瞬間被蕩滌殆盡。

狂風暴雨過后，湖面竟明亮起來。抬頭望去，一輪明月已斜臨湖面，只見湖水中一條碩大的月光帶，由對岸山底一直延伸到眼前，把湖面劃開鮮明的黑白兩色。正當我沉浸在這夜幕下的湖光山色之時，突然感覺手中的釣線猛地一扯，彎曲的手臂頓時被拉直，身子竟晃動了一下，有魚上鉤了。我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往回收線，魚竿被拉成了彎月形，我一抖腕迅疾收線提上岸，竟是一條約摸五六斤重的紅鯉。恰在這時，岸邊樹林里依稀傳來貓頭鷹“抓住、抓住哇”的歡呼聲，仿佛在為我祝捷；先前那輪明月，此刻亦在湖面水汽的烘托下，顫顫悠悠，飄飄而來，水中天光、云影融為一體，湖光、月色交相輝映。

我們躊躇滿志地踏上歸途，有明月作伴，天地一片澄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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