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洪青
日子就像龍尾河邊柳枝上的蟬聲被夏至拉得很長,但解放路上法桐樹的影子卻在微風中婆娑成了樹根下的一蔭。市化路上的合歡花開得熱鬧而活潑,像極了民主路上剛結束了高考的少男少女,牽著手,搭著背,說說笑笑地走過長長的街市。通灌路上的女貞,一樹一樹的白色碎花讓我誤以為是瓊花,揚州少婦般溫潤瑰麗。
夏至就是一場春天的驚蟄,驚蟄一到,草蟲萌動,夏至來臨,荷花展顏,石榴結子,道巷里弄,一時間,香粉撲街,桂露飄灑,楚楚又婉約,芬芳又靈動,如天上的街市,水中的游魚,鮮艷奪目。滿街晃動的小花傘,就如粉蝶撲花,蜻蜓戲水。花傘下,淡唇濃抹,嫩臂如藕,蹙眉如月,款款生情的詩意女子,會讓你只想當下而忘記遠方。
諺語說,夏至水門開。夏至一到梅雨季節可就真的來了,可是今年的夏至卻一個雨滴都沒有落下,從去年冬天持續到現在的干旱,使干涸的土地堅硬而板結,泥土下的蟬出離地面變得艱難了些。在我老家,蟬也叫姐二猴,扇動著翅膀鳴叫著飛來飛去的,也叫小聰子。
突然想起小時候,,每到夏至,一場大雨過后,河堰上,樹林下,撿拾蟬兒的男女,呼呼啦的就如同小蘑菇,一夜之間長了出來。今晚,想打著手電去沭河的堤岸上尋一尋,是否有順著樹干往上爬的姐二猴。小時候調皮,經常夜里不睡覺,在一根長長的竹竿上粘上面筋或者黏膠,聽到樹上的知了聲響,手電照處,竹竿也就伸了過去,一粘一個準。
海州人過夏至是要吃面的,長長的日子長長地過,康壽綿延平安一生。在吃上,海州人有許多講究,六月六吃炒面,冬至吃餃子,臘八喝粥吃蒜。中國人在吃上用了太多的精力,每個節日總有說辭,也不過平實人家改善一下伙食的借口而已,有錢人家天天像過年,窮人呢,但能不餓肚子就已經燒了高香,哪還顧得上那么多窮講究。現在日子好過了,生活講究個儀式感,調節了情趣,增加了歡樂,夏至,一家人坐在一起,來碗手搟面,新蒜上市了,剝幾瓣蒜,用刀切碎,放在碟子里,生抽熗過,或者青椒炒蛋一盤,佐面,絕佳。小時候,夏至日,再忙,媽媽也是要切面的,我們兄妹仨每人一碗,剩點面湯,父親和母親每人盛一碗,就著煎餅吃。奶奶在白天總要煮一盆涼茶,放在桌子上,等下地歸來的人喝。
從前,夏至過后,田里的稻秧花生黃豆玉米就都彌望著大片的綠意,夜幕降臨,坐在村頭的那口老井邊,隔著一條小溪,聽著淙淙的水聲,看著對面田里的螢火蟲飛過,就像天上的星星眨著眼睛。一個流星落到了山那邊,孩子們跟著歡呼,賊星賊星。蟬飲清露,池塘里的蛙聲揉碎了銀河里的星輝,夜深露重,乘涼的人都搖著蒲扇回屋睡覺了。
這個夜晚,不知道老家的母親是不是還坐在村口搖著那一柄芭蕉扇。突然,想念起媽媽煮的那一碗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