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安徽]石澤豐
夏日的午后,座座山頭像一個個端坐的老人,依次緊挨著。一條進山路是開拓者當初隨意甩出的繩索,彎曲得那么自然、得體,毫無做作之感。它沿山間溪流而上,拐進一個山坳的時候,順勢沖下坡去,途經(jīng)一座山中老屋門前。
順著那個下坡,我徒步走了下來,在老屋的門前站住了。一棟瓦屋,外墻斑駁,露出了歲月的滄桑。它矗立在那里,前后左右沒有人家。門前一塊小菜園里,紅紅的辣椒掛在禾藤上,還有被時光催老的黃瓜,沒有規(guī)則地吊在架子上。菜園的前面是一方面積不大的稻田,晚稻秧苗青青,偎依在大山的懷里。屋后呢,是青山翠竹,蟬聲在那里此起彼伏,偶有鳥語相伴。從鬧市中走來的我,身處這樣的境地,心中的塵事早已拋到九霄云外。
老屋的兩扇對開木門敞開著,順眼就能看見正在播放黃梅戲的電視。我輕輕叩動門板,一位老奶奶迎了出來。
與老人閑聊時,我得知她93歲了,不免大吃一驚。她耳聰目明,是時光在她身上真的不愿意離去嗎?還是田園生活給了她與世無爭的心態(tài)?
老人說兒孫都搬到鎮(zhèn)子上住去了,她不愿離開,她在這里生活了七十多年。七十多年在歷史的長河中,短暫得只有一眨眼工夫,但對個體而言,七十多年的山居歲月何其漫長。正是這種漫長,讓她活出了自在與安樂。她告訴我,她年輕時性情頗為急躁,后來,她嫁到這里,每天開門見山,從緘默的大山身上,得到了某種啟迪,急躁無濟于事,反而讓自己血壓升高。所以,在日后的時光中,無論風雨來襲,還是春和日麗,她都放平了心態(tài)。
步出戶外,我把目光投向門前的大山,它蔥郁。無疑,自從它坐臥于大地的那一刻至今,收留了許許多多的光影、雨露、烈日和風霜。這棟老屋也見證了一丁點兒山中歲月。如今,大山如端坐的老人,老屋如壽眉上的一點俏皮的痣。正是因為有它,山的表情才生動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