掏蟶子

王誦詩

東方露出了魚肚白，這些漁家女騎著電瓶車，來到海邊大堤上。停好電瓶車，摘去頭盔，包好各色頭巾，脖子上扎好絲巾，穿上半身皮衩，全副“武裝”好，一手提著踏槽，一手提著塑料筐，下到灘涂邊上。一個個漁家女操縱著踏槽，飛快地向灘涂深處駛去。

退潮后的灘涂，寬闊無邊，坦蕩舒展，低凹處的淺海水，在晨曦中微微閃亮。一只只小小的踏槽，頂著習習的海風，渾身感到舒服涼快。滑行到雙頭蟶養殖海域，后面淤泥上留下一道道劃痕，在海灘上自然繪成一幅風景畫。

這是大片養殖雙頭蟶的淺海域，承包這片海域的養殖戶，去年這個時候放養蟶苗，一年多的生長發育，雙頭蟶已經成熟，現在是收蟶的時節。名字雖然叫“雙頭蟶”，其實并沒有兩個頭，雙頭蟶是雙殼軟體動物，一頭有兩個小孔，一個小孔進食海水里浮游生物，一個小孔排泄廢物。雙頭蟶長五六厘米，二十只左右一斤，這時又肥又鮮，營養非常豐富。

養殖戶主在網上發布信息，招收采蟶人員，工資優厚。這些海邊的漁家女互相轉告信息，結伴而來掏蟶子。停好踏槽，漁家女推著塑料筐，吃力挪動陷在淤泥中的雙腳，尋找雙頭蟶的透氣孔，一發現不大的透氣孔，站穩兩腳，一手扶著塑料筐，裸露著另一只手和細長的臂膀，向淤泥深處探去。淤泥軟軟的，有點涼。雙頭蟶生活在三十多公分以下淤泥深處，不好挖，不好扒，只能用手掏。戴手套去掏蟶子，也不利索。赤裸的手靈敏方便，一接觸到雙頭蟶，迅速地掏出來，撂進旁邊的塑料筐里。有時，伸進淤泥的手和膀臂被蛤蜊殼刮破一道道淺淺的傷口，也沒法包扎，浮在傷口上的薄薄稀泥，權當藥物，止住了流血。漁家女忍著疼痛，掏出一只只肥嘟嘟的蟶子，心里些許有些安慰，傷口似乎也不疼了。

長時間在淤泥里跋涉，不住地掏蟶子，她們雖然有些勞累，周圍都是烏黑的淤泥，不好在海灘上休息，只能站在淤泥里歇息一會。口渴也沒辦法，輕裝上陣，沒帶水杯。塑料筐里的蟶子漸漸多起來，已到晌午，潮水就要上漲。漁家女將塑料筐放上踏槽，兩手扶著塑料筐，左膝蓋跪在槽板上，右腳使勁地蹬著淤泥，駕駛踏槽，戀戀不舍地駛離養殖海域。

漁家女在岸邊停穩踏槽，互相幫忙，把盛著蟶子的塑料筐抬到大堤上。早就等候的收購人員，一一給她們掏來的雙頭蟶過秤，有多有少，多的掏了一百三十多斤，最少的也有八十多斤，收購人員現場按每斤三元掏蟶費付款。

忙完了一切，漁家女來到僻靜處，脫去半身皮衩，換下沾著淤泥的衣服，又到大堤另一邊的養殖塘邊，洗凈手和臂膀上的泥污，那條掏蟶的臂膀上，滿是一道道傷痕，這時似乎也不疼了，也不當回事。穿好衣服，回到電瓶車旁，捆好行李，騎著電瓶車回家。經過一輛輛卡車，上面是碼好盛滿雙頭蟶的塑料筐，即將駛往各地魚市，豐富城鄉餐桌。這些漁家女紅撲撲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，畢竟，這些新鮮的雙頭蟶，是她們親手掏出來的，餐桌上的美味蟶子，似乎也和主人在一起品嘗，齒頰生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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