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海榮
媽媽說我滿月的時候,姥娘(就是外婆)給我剪頭發(fā),送了我一只母羊,媽媽的奶不夠吃,就擠那只羊的羊奶給我吃。直到我記事的時候,那只羊都在我的生活中,那就是姥娘給我的羊,是屬于我的。
那一年,媽媽在家里織布,姥娘來家里幫忙,我生病,嘴苦,媽媽給的冰糖都不愿意吃。弟弟想吃,媽媽不讓,弟弟就坐在門口邊哭邊說:“光疼閨女,不疼兒!”或許是模樣太過于可愛,我印象中姥娘笑得前仰后合。
在我的記憶中,姥娘是一位美食大師,她搟面條、攤煎餅的技術(shù)一流,媽媽、二姨、三姨跟她比起來都差太遠。長大后,每年回家,最留戀的就是那煎餅的味道。其實,何止是煎餅,腌雞蛋、饅頭醬、雞蛋蒜,都刻在我記憶里。至今我腦海里還能浮現(xiàn)姥娘搟面條時的模樣。
有一年,我大病初愈回到老家,姥娘讓姥爺騎著三輪車到我家看我,姥爺拿了一口袋他認為好吃的食物,邊讓我吃邊流眼淚。沒人和他們說,但他們隱約能感覺到我病得不輕。
姥爺去世得很突然,臨走的時候只有我和大舅在身邊,姥娘一直說我有福氣,因為我是得了姥爺?shù)?ldquo;記”。但我知道,姥爺走后姥娘是最思念姥爺?shù)哪莻€人。
后來,石頭出生了,姥娘偷偷地讓媽媽給我?guī)Я艘粋€紅包。石頭小時候有一半時間是在山東長大的,半歲多的時候石頭很喜歡吃南瓜,姥娘便摘了地里最大的南瓜讓我?guī)Щ丶摇K矚g叫石頭“石石”,喜歡喊石頭爸“小廖”。
姥娘有一個特別厲害的本領(lǐng),她能記住家里每個人的農(nóng)歷生日,我想這就是老太太對每個人的愛吧!和姥娘的超強記憶力比起來,姥爺?shù)挠浶跃吞盍耍浀糜幸淮问^爸去見姥爺,姥爺憋了半天說了句,“kei(方言女婿的意思)你來啦”,他忘記石頭爸姓啥了。當時差點沒把我笑暈過去。
這幾年,石頭慢慢長大,我們回去的次數(shù)也越來越少了,每次打電話視頻的時候,姥娘都會問,石頭好不好?小廖好不好?讓我好好照顧孩子!
去年暑假回去,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,姥娘看到我和石頭很開心,我們坐在堂屋說了很久的話。姥娘年紀大了,耳朵背了,我說話的時候經(jīng)常要貼在她耳朵邊上。但她依然會問同樣的話,小廖好不好?工作忙不忙?他爸爸媽媽身體好嗎?你脾氣不好,要改改。我想我們家的長輩但凡遇事都是批評自己家孩子的“絕活”大概都是從姥娘那里學來的吧。
我經(jīng)常和朋友說,也曾在石頭爸跟前炫耀,因為家庭關(guān)系和睦,家里老人都很高壽。年齡越大越感覺到“家有一老,如有一寶”的幸福。每年回到老家,去爺爺奶奶家坐坐,去姥娘家吃頓飯,一大家子在一起有說有笑,是何等幸福。
我們慢慢長大,老娘也老了,她經(jīng)常說自己在數(shù)著天過日子。在她走的時候我遠在他鄉(xiāng)沒能見到她最后一面。
有時候想起我的姥娘是那么的溫暖、那么的親切,也伴隨著難掩的淚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