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張丹青

最近幾天，路邊生出了很多黑色的“圈圈”。燒成黑色的樹枝頭帶著白色的水泥粉，靜靜地躺在一堆閃著金銀殘紙灰燼的邊上，人行道人來人往，人們看到這個黑圈圈都選擇繞著走，即使遛狗的人，也會牽著狗兒去別處墻根，不會踩到分毫。到了第二天早上，棍子連同那一堆堆的灰燼都會被環衛工人打掃干凈，只留下幾個歪歪扭扭的黑圈，幾場雨過后，黑圈圈也會消失，又回歸日常。似乎整個世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人向前走，告訴所有人———不要沉浸在悲傷中，回歸到生活中去。雷打不動，每年一次。

　　不管怎樣，春天來了總是美好的，早想出去看看。早上特意多向前走了一站，心想可以有位置坐到高鐵站。希望落空，但有的人卻不在意，走到熟識的人跟前聊起天來，一個長著白發的婦女站在車門邊對著上面坐著的人說：“今年爬山爬不動，沒去山上上墳，就在家附近‘畫個圈’祭拜，都是一樣的。”車窗外，道旁的櫻花怒放著，風吹過，行人的頭發亂了，卻沒有吹落一片頑強的花瓣。突然覺得，在生命萌發的季節緬懷故人是最好的了。車子一路暢通無阻。

　　高鐵車窗外，樹枝冒出了鮮嫩的黃綠色，遠遠看去毛茸茸的一片。黑色樹枝堆成的鳥巢躺在軟軟的薄紗里。那是什么樣的感受呢？不禁羨慕起小鳥來。列車越往前行駛，薄紗越厚，顏色越鮮艷。大片綠色的麥田涌來，突然出現一大片空白，竟是一片樹立著墓碑的墓地，鮮紅色的紙花在墓碑前格外醒目，看來最近有很多人前來祭拜。“列車已到達XX站”“車門即將關閉”，列車再次啟動。陽光正好，麥田邊小屋頂上的瓦片閃著像魚鱗片一樣的光。十幾棟小屋就形成了一小片海洋，波浪搖曳著發出耀眼的光，讓人睜不開眼睛。一條條油菜花叢從中間把大片的麥田切成了大大小小的塊塊，剩余的油菜花零星點點地散落在田頭、小河邊。看，前方有一片水塘，油菜叢也忽地密了起來，高昂著長著花冠的頭，早已抖落了嚴冬的寒霜，在春風中微微搖動。一個矮矮的土坡展露在眼前，在它的身體上爬滿了矮樹，有的樹枝上長滿了綠芽，有的還是稀疏一片，在整個狂歡的春光中，只有它不合時宜地半睡半醒。列車的轟隆聲和春風的暖意都不能讓這山坡披紅掛綠。回程的路上，天空下起了雨，我想那片山坡也許準備好了。

　　回到家，粘著南方濕氣的旅行包邊上，之前給爺爺新買的帽子還沒能給他，今天距他離世已經三個多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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